close

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    漢人在屏東平原的開發,約在康熙中葉之後,進行大規模的拓墾。族群間大致和諧的共同合作開發,只要有水源,拓墾條件良好,並不因地形而分類居住,混居算是很普遍。所以屏東平原上閩南族群沒有明顯的泉漳之分,只有閩客之別,這其中大都也能平安相處。


    平埔族群及原住民族群卻因漢人的拓墾開發,逐步地往潮州斷層方面後退。整個拓墾活動是泉州人先到,漳州人隨之,客家人殿後,高山原住民依山而居,平埔原住民介於平原和山地之間。河洛族群先到占墾了河海口的沖積平原,客家族群只好往東移墾。竹田、內埔、萬巒即為客家族群沿東港溪東向山開發的客家區域。當第一次的的拓墾飽和後,產生族群的衝突,整合重組後而歸平靜。在第二次拓墾時只能推向平埔族群領地,平埔族群在迫使山地原住民退居山區。


    在探索大路關先民的拓墾起源,必先了解這墾殖的過程。河洛族群由萬丹往北經阿猴社,在阿里港發展起來,乾隆初年,漢人在阿里港的拓墾已有相當的成果,並累積不少的社會財富。阿里港的拓墾屬於第二次的漢人前進開發碩果,客家族群則由竹田向東〈內埔、萬巒〉向北〈長治、麟洛〉經海豐〈舊麟洛溪河道〉也來到阿里港,這時只能選擇阿里港周緣的永春里、過江里、打鐵一帶定居。族群間和諧並居阿里港,共同開發。


   在屏東平原上初期閩客族群關係良好,可從下列地方的信仰廟宇中看出睥睨。屏東市的慈鳳宮〈閩〉和海豐的三山國王廟〈客〉;九如鄉的三山國王廟〈客〉和北極殿〈閩〉;里港媽祖廟〈閩〉和三山國王廟〈客〉等興建幾乎都在相近的年代,這說明了族群混居,彼此共營生活。直到人口成長飽和,形成嚴重的人口壓力,社會衝突產生了整合活動,也是社會動盪不安的主要成因。


    康熙六十年〈1721〉的「朱一貴事件」是平原上的第一次社會整合,「朱一貴事件」原為當時的貪官府兵所挑激起來的官激民反;不過朱一貴陣營內鬨,亦即是「十八國公滅杜」,引起「十三大庄,六十四小庄」客家聚落的同仇敵愾,轉而促成「六堆戰鬥集團」,爆發了閩客械鬥。在這次衝突後,族群的重組,才形成閩客分類而居的局面。緊接著第二次的開發拓墾,河洛人往北阿猴〈屏東市〉、九塊厝〈九如〉、阿里港〈里港〉,往南至林邊一帶。客家人則由竹田尋東港溪往上游至萬巒、新埤,東北方向麟洛、長治拓墾,南至林邊、佳冬一帶。而大路關地區的開發時代,是在此更後的事,從〈簡炯仁~屏東平原的開發與族群關係〉中部分文述可知,「乾隆初年,客家人再往北和東北方推進到高樹鄉的高樹、菜寮、大埔及廣福等地。乾隆中葉,又有一部分客家人由武洛及大路關,跨越荖濃溪拓殖美濃地區。乾隆中葉以後,六堆部落已然成形。」


    從道光十二年〈1832〉的「李受騷擾事件」到咸豐三年〈1853〉的「林萬掌騷擾事件」共二十一年,使不少閩客混居的聚落,產生了族群重整。當族群械鬥發生,閩客混居其中,優勢族群勢必先下手為強,消滅或驅趕境內異族。這能讓族群避免於內外夾攻之苦,而弱勢族群選擇在行動發生之前,遷徙以逃避災難的

降臨,並投靠鄰近族人以求保護。於是遷徙行動產生,大路關地區的先民應於此時期由竹田、內埔一帶向北麟洛、長治,循著當時的「番界」內周緣,經海豐來到了阿里港的永春里、過江里拓墾,礙於於人口飽和,再前進到今日境地。所以現在過江里的王爺廟也就是當時客家族群建立三山國王廟,後因當地的一次閩客械鬥,造成閩客交惡,客家人被迫退出阿里港地區,連帶主祀神「三山國王」也被帶走。


    這次的閩客械鬥即是道光十二年〈1832〉的「李受騷擾事件」,當時情形在鳳山縣歲貢鄭蘭的《剿平許逆紀事〈並序〉》文中有詳實記載:「粵匪劫焚村落,憐他下淡〈水〉摧殘。王署府視諭而不遵,黃主事貽書而不聽〈主事名驤雲,港西里進士。聞粵匪李受等藉義民名目,自立營頭,署中軍府;亟馳書諄諄勸誡,切不可攻燬閩莊。李受不聽,蹂躪甚於許逆。後閩人以粵得府札,益橫,疑主動為之勾通。僉呈大憲,語率牽連。迨平,觀察南下,於該莊起出主事手書,使白其冤,且緣此敘功。此以下皆敘粵匪攻掠焚搶屠莊事也〉。--------虎視既眈,狼蜂益焰。方其燬閩莊、屠巨埠也,首先阿候矣,次及萬丹;繼而東港矣,終及港裏〈即阿里港四處〉。--------莊眾搬入阿里港,設守甚嚴,蘇講屢出挑釁,十一月初十卯刻,粵匪率生番乘夜分道而來,伏眾萬餘,從永春宅間道入,直搗其中堅。時方早飯,倉皇莫措,各思逃脫,任其荼毒。----------匝野橫屍,莫認誰家之子;荒村度命,未知何日能歸。厲不知深,淺奚暇揭〈淡水溪寬五里許,渡處只一竹筏,僅載十餘人,勢迫徒涉,深淺不一,不暇循故道,多陷入淖泥中〉;繃忘遺子〈婦女忙急,致孩上背襁鬆,兒墜,稍定,反手一槭,方悟遺失〉,佩解匪夫〈忙時有婦女解包袱與夫,誤落他手〉。蓮襪沒泥,最苦凌波步步〈女人行淤泥中辛苦萬狀〉;麻衣被體,剛逢雨雪霏霏〈是冬嚴寒,下雨如雪,逃難貧民有以麻衣為醫者〉。半綻尚含,蜂遭亂采〈難女有被賊強姦者〉;一枝聊借,雉自為媒〈投宿家有男人,即以女妻之,不索聘,不用媒〉。保抱攜持,珠忍擲於掌上〈日時難度,愛女隨便賞人〉。---------當瑣尾,復病膏肓〈家破親亡,憂鬱內傷,風餐露宿,死者甚多〉。


    由此文中所見,阿里港當時受到嚴重的蹂躪,而今里港大平村的「紅廟」,即合葬當時二千餘名死亡村民的萬人塚;令北勢街王爺廟旁的「白廟」,即合葬客家的陣亡者。迨清軍進剿平亂後,當地閩客關係緊張,客家人於事後開始遷離。多數往東北方向越過隘寮溪,前進到菜寮、高樹一帶,而「三山國王」也落腳菜寮。依《臺灣總督府社寺台帳》記載:


屏東縣高樹鄉舊寮三山國王廟的主神,原為阿里港街王爺廟主神,往昔閩粵分類械鬥時,粵屬一舉襲殺阿里港街,破壞王爺廟,奪回主神帶回,並建廟於舊寮十張犁。嗣後約在一百年,因荖濃溪水氾濫,該地廟宇流失,與村民同移至菜寮大埔,又建廟祀之。至光緒年間,又因溪水氾濫而流失,大埔人遂放棄神像不理。因此菜寮人乃協議將其神像請來,奉祀於劉興郎之家中。其後大正三年,大埔人為祭典事將主神借去,菜寮人再三促交還不成,遂訴之法庭,結果歸大埔人勝訴云。



有關於高樹鄉的開發,鍾壬壽先生《六堆客家鄉土誌》;「公元一七三八年有邱、楊、梁、賴、葉、何、徐、鍾、黃、廖、曾等姓十八伙房從武洛遷來先開發東振新庄,以後發展到高樹、菜寮、大埔即大路關等庄。」


    客家人從阿里港武洛一帶遷來高樹,最先是開墾東振新庄,再陸續開墾出高樹、菜寮、大埔等地,大路關是最後墾殖出來的。文中並未言及由高樹在遷墾大路關,只說明開墾時間的前後而已。在高樹鄉誌中引用鍾壬壽書中的這段話,而認為大路關地區是高樹鄉等地的遷墾,顯然有所誤解。大路關的客家族群應隨屏東平原的客家聚落遷徙,但並未落地生根,持續前進找尋一塊適合開墾的生居之地。又因具有全台灣獨一無二的大路關腔口音,里港、高樹、菜寮等地並未遺留大路關腔族人,顯然大路關先民並未置產或墾殖上述等地,否則所經歷各地應多少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。


    再根據伊能嘉矩的考察,黃叔 王敬《台海使 木差錄》:港西上里,在下淡水溪的東方;北與楠梓仙東里及羅漢外門里比鄰;南以武洛溪與港西中里為界;東接番界;荖濃溪則東西貫穿該地的中部地區;位居舊港西里的北部。係西來鴉平埔族馬卡道部族塔樓社及武洛社〈大擇機〉的所在地--------乾隆十八年,由於客家人的逼迫,武洛往東退到番界,閩人開始混入武洛的移住地加納埔庄。


由上述可知,在乾隆十八年,武洛社平埔族因客家人的推進武洛占墾,迫遷至加納埔,循隘寮溪經鹽埔進入的閩人也與平埔族在加納埔混居,大多數的閩人則在舊南勢〈南華〉定居下來。大路關的客家人則避開平埔族群及閩人,再往南開墾今廣福地區,自成一個特殊的大路關腔的客家族群。


高樹等地的開發時間在乾隆二年〈1738〉,遠在大路關地區開發之前,大路關的墾殖可信的時間應於乾隆十八年〈1754〉以後。另根據廣福村順天宮前石獅《廣福神獅記》的記載:獅者,祥瑞之徵也。我先祖於乾隆二年,自廣東梅縣來台,披荊斬棘,肇基於此,建村廣福。當是時也,山蟲野獸侵我,土著欺我,無時無刻不畏生存而奮鬥,故籌議建獅以鎮之。


    應該也誤引鍾壬壽《六堆客家鄉土誌》的說法,大路關的開發可信的時間應為乾隆中葉〈乾隆十八年〉以後。大路關先民在當時口社溪乾涸的河床開始拓墾「廣福庄」,在大規模占墾活動下,挑激起口社社番民的反抗,形成氣氛緊張一觸即發的局勢。,石獅的建造是以避邪圖騰嚇阻口社社排灣族之作用。因此石獅的建造也應為乾隆十八年以後的事,如此的拓墾逐漸往東向口社溪岸發展,在乾隆二十九年〈1765〉,「廣福庄」名稱就出現在《〈重修〉鳳山縣志》的地圖中了。


    再敘「林萬掌騷擾事件」是發生於咸豐三年〈1853〉與大路關地區息息相關的閩客衝突事件,此事件算是當時發生在鳳山縣「林恭事件」的餘波。據《六堆客家鄉土誌》記載:在此賊亂〈咸豐三年1853〉中最可惡者,賊酋看到六堆主力正在協助關軍防守台南、鳳山兩城時,竟唆使生番熟番和對客庄含恨的閩人,聯合攻擊大路關庄。孤懸他們中間的大路關庄被圍多日,六堆人士還不曉得。及水源被斷絕,該庄勇士楊快盛和邱來揚才分別潛往美濃、萬巒求援,大家才知其危。美濃方面及由劉山蠻二率六百赴援,萬巒方面則由林錦祥統領子弟兵五百往援,不數日即將敵眾攻破,解了大路關之危。此役陣亡者有劉山蠻二、朱阿六以下連同該庄民共六十一人,犧牲不少。事變後,大路關庄民即建恩公廟,以慰英靈,藉作紀念。------林萬掌之亂鬧了六個多月,由官軍和六堆民團協攻之下,燒了全部賊巢。賊酋被殺或逃入山中餓死,事始平定。

這是大路關地區所發生最嚴重的閩客械鬥事件,對當地造成相當程度的傷害。人禍剛結束,天災卻接踵而至,事件後三年〈1856年〉,也是〈廣福神獅記〉所載之:「民前五十六年〈咸豐六年1856〉,山洪暴發,水毀吾庄,獅遭土淹」。毀村之後,部分庄民往南移居的是較高亢的「坪頂」,而稱為「新大路關」;原庄民則往東北方向發展出今日的廣福村「舊大路關」。


    廣福石獅與村庄的開發和族群互動關係意義極為重大,為了拓墾活動的平安順利,建造石獅以達「嚇番」的作用,也代表當時漢〈客家〉、番族群間的緊張態勢。再則從石獅起始的位置,可知先民開發廣福地區約在乾隆十七年,建立的部落為石獅以西的河床地上〈即今李登木先生的檳榔園的附近一帶〉,屏東平原歷經一百多年後,土地的扶養力飽和,無法承受人口的成長速率,才導致下淡水溪流域的閩客械鬥事件的爆發,「林萬掌騷擾事件」正是大路關地區的最痛的族群衝突,影響頗巨。而後咸豐六年的那場大水,埋獅毀庄,對廣福庄的傷害更勝於「林萬掌事件」,接連不斷的天災人禍考驗著先民的拓墾信念,在再更激勵出客家的硬頸精神,大路關先民的堅持不退縮,開創出今日大路關的特殊鄉土風情。


    近年莫拉克颱風引來連日豪大雨,有如民前五十六年的那場大水,一樣對土地造成慘重的傷害。高樹鄉是這場「八八水災」的重災區,廣福村更是受到無比的摧殘,口社溪〈莎卡蘭溪〉溪水暴漲,自口社村出口隘口河堤破堤而出,流失良田十餘甲。大水循著口河道直衝而下,直逼村莊而來。所幸老天有眼,雨勢趨緩,湯湯河水逐漸消退,否則將重演舊時的大水患,再度傷害廣福庄。距上次大水毀庄約一百五十餘年,大自然環境似乎一直讓災禍定時重演,在這塊土地不時考驗著居民的信念,亦是叮嚀我們愛惜土地,感念大路關先民一路走來拓墾的不易,這先民留下的印痕是辛苦血汗的成果,後人豈能不多加珍惜呢?



 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jemi795684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